依教无染

这里什么也没有。

战朝同人本试阅

“我看到他们亲吻的时候,我想到的是朝的嘴唇是什么感觉。"



三鹰朝家里没有放映机,放置着一台小小的电视,却经常不使用。她的生活两点一线,打点计时器的打印带都比她的生活更富有艺术创造性。三鹰比起新闻更喜欢写作业,就好像比起便当更喜欢速食面包,比起社团活动更喜欢天台发呆。把自己的行踪保证在社会圈层的边缘于她是一种保存自我领域的方式,她不在自己的领地狩猎,往往只是规避外敌,内敛的荆棘只针对她自己。


平时正对着床铺的电视屏幕总是黑漆漆的,电源线老是断开,截面落了灰,不过三鹰倒也从来不担心贞子哪天伸出手爬到她的桌子上,以前是因为贞子不如书上的文学赏析和数学运算有现实意义,现在是因为贞子不如田中老师和班长那爆浆一样炸的满地都是的大肠废墟唬人。


一夜之间三鹰已经明晰:生活可比恐怖电影精彩多了。


三鹰倒真的希望有贞子爬出来,抓走她身上的恶魔,撑着脸叹气回忆起红绿灯,血块,人头和冒着热气蠕动的肠道,一种厌恶涌上心头,"我想活下去"的念头恰巧显现在她之前人生即将结束的时刻,有几分像自我的运气,又有点像命运的谴责。


规矩处事的她吞下了两个人的生命,她小时候见过跳楼的人,溺水的人,大地与大地脸上的泪痕也如此这般吞噬人类的骨血,今日的三鹰也是吞下了同类才被予以生还,残忍的是一位是她的同学,一位是她的老师;违逆的是在生命终息她签下了一个条件和责任都不明确,如今与卖身契一样紧紧依附蚕食于她的灵魂和半边血肉之上的恶魔契约——当然没有经过正常的法律申请手续,这才是最严重的。


三鹰在夜晚惊醒的时候,三成原因是违法的侥幸与担忧,习惯性地望向身边酣睡的"自己",不明白自己的感情里厌恶有几分。


人在厌恶某种东西的时候,会把以前对其他事物的恐惧转化为攻击性。有时三鹰在睡前幻想贞子爬出和她身上的恶魔酣畅淋漓大战一场,同时像梦魇中醒来流着冷汗发觉:她和念叨着"原罪"与"惩处"的宗教人士有何不同,渴求着某种广为人知的神秘力量助她一把,登峰极乐之巅。


偶尔读着心的战争恶魔靠过来从耳侧告诉她:这样的幻想人物她还是地狱第一伟大的天启四骑士之一的时候见一个杀一个。


这种情况接着总是三鹰挥手扇过战争恶魔似有似无的胸膛:"用铅笔打吗?伟大的天启四骑士之一的战争恶魔?"


两个人窝在床上用被子和枕头打架,因为互相碰不到打起来滑稽得像儿童动画里无血无泪的战斗场面。她们两个在三鹰的房间里舞得都是尘埃,吵着架却并不激烈,口头争端于她们两个是低价水果茶里有些酸涩,带有罐头铁皮风味的水果馅——口味还行,但她们喝水果茶不主要是为了喝这个。黑夜里有的碎屑会反光,飞烁间卡到三鹰的喉咙里让她咳嗽起来,战争恶魔乘胜追击,把她的幻象击打到床面上。


战争恶魔顺势回忆起当初还是她替三鹰洗澡换了一身血衣,因为无聊擦了灰去接电视电源时也这样呛灰咳嗽得厉害。


"这个电视真的很久不用了,朝。"回想时的战争恶魔撕开一个思想的口对她发泄。


因为老旧,电视的免费台目也少到楚楚可怜,那天晚上的节目更少,二十几个台里十几个是花屏和刺耳的噪音,剩下的不是新闻重播就是人类自娱自乐自导自演的无聊记录。


战争恶魔在早间偶像剧重播和实时新闻里犹犹豫豫地选择了后者。


然后就着三鹰的呼吸声看了一晚上的新闻。


回忆到这里的时候三鹰突然暂停的枕头攻击给了战争恶魔更充沛的发言机会,她看到对面的三鹰瞪大瞳孔花了几秒钟理解她说的"就着呼吸声"是什么意思,随后激烈的抗拒起来,战争恶魔很乐于看到三鹰垂死挣扎一样的狰狞,于是她也就在三鹰流汗咬唇的阻止和质疑里继续长篇大论了下去:伟大的天启四骑士之一的战争恶魔可没有来过人间,睡在三鹰身边是第一次和安分又活生生的人类那样靠近,恶魔可以有心跳也可以没有,不然暗之恶魔靠骨骼呼吸吗?人类脆弱的身体活动对恶魔来说真是一种诡异又令人好奇的细节。


说到这里的时候三鹰的脸颊明显的红润湿热,盯着战争恶魔蹙眉的样子像被树枝挂住倒吊挣扎的鸟类扑腾扑腾,战争恶魔意外地发现自己很欣赏这样的表情。


总之,战争恶魔补充,认真地聍听了呼吸声一晚上吧,新闻太无聊了。


随即被三鹰用枕头压住她没有碰撞体积的头。


打完架两个人交叉着身体躺在床上,夜晚的时间因为恶魔地横插一脚突然变得更加可利用,有点像那天晚上这只猫头鹰从红绿灯上坠落下来打破了她常规的死亡结局,从此她的人生被迫变得不常规而脱离世俗,乖乖读书就能平平安安生活的日子早已经远去。


战争恶魔又去开电视,三鹰有些责怪地问她:"夜想看什么?我不想花太多电费。"


"不知道,新闻吗?"战争撑起身体来操作,电视卡顿了一下,播音和电流的声音渐渐变大了。


"接下来是本台记者带来的对此次电锯人英雄壮举的路人采访——"


主持人的念稿唐突地卡住,三鹰的换台强迫电视的音响转换成高昂音调,改为演奏感情偶像剧的片头曲,三鹰突然抢回手中的身体这时才松开手。


"就看这个,"对"电锯人"三个字已经称得上反感的三鹰强硬地决定,"看完这集就关电视。"


拿回身体的战争恶魔意料之外的没有反驳她,撑着手在她身边真的细细观赏了起来。


电视剧的质量比三鹰预想的还要恶劣:车祸,手术,奇怪的恋爱;怀孕,离婚,诡异的情节。空有颜值没有演技,染着金发的总裁男主热泪盈眶地追逐着,在大雨倾盆的马路上拥抱了女主。因为剧情过于难堪导致他们哭着拥抱的时候三鹰听到战争恶魔轻声抽笑起来,三鹰倒没有笑,她眯起眼睛在心里鄙夷了一下,想着人类把电锯人那样的存在奉为英雄,让重刑犯坐上高位,甚至觉得拍摄男主角拥抱被他误会导致离婚过三次的女主角的镜头时应该配煽情的音乐。


混蛋,三鹰在心里骂了一句。


突然战争戳她的肩膀让她别多想,快看。三鹰才悠悠地把目光抬起来,直视电视屏幕时刚刚好金发总裁的嘴唇碰到女主角的嘴唇,他们互相摁住对方的头热情洋溢地用嘴唇接触对方的嘴唇,此刻背景音乐是温柔婉转的主题曲,歌词里不是情便是爱,抑或充满情爱的隐喻,就好像一部讲述生活的电视剧里爱情应该永远是主旨。


爱情?亲吻?三鹰记得校园里经常挡在自己上楼梯路上坐着拥吻的校园小情侣,他们庞大的私人世界圈住了小小的楼梯,令她经常只能侧身从划分出的狭小空间走过去,隔着自己的刘海把阴沉的眼神移到另一边,想着:真挡路。


"真挡路,他们在马路上亲吻不影响交通吗?"沉默许久的三鹰难得地对电视剧发表了圆规头一样尖锐的意见,出口的时候她自己也惊讶了,即使是自己家里她也甚少说的如此直白,不如说被恶魔插足的生活之前她根本不需要太多语言维持正常生活。有些难以置信地捂住嘴巴,三鹰在心里默默责怪一定是恶魔勾引自己变得堕落了。


"别怪我,我的想法和朝不一样。"战争恶魔慢慢听着她心里的责怪,没有恼怒只是反驳。可能是被人类拍摄的劣质电视剧震撼到,她一时也没有继续往下延伸话题。


片尾曲响起来的时候战争下床去扯了电源。她们两个一起睡在床上,安静的夜晚里只有一些窗外的虫鸣。夏天晚上的虫鸣很响亮,三鹰讨厌嘈杂,却喜欢这样的声音,像虫类的笛声,又像妈妈曾经轻哼的摇篮曲,此起彼伏的"交响乐"间三鹰迷迷糊糊地要闭上眼皮。


这时观赏过人类电视剧后一直平躺着思考仿佛大脑过载的战争突然转过来,月色倾泻在她的侧脸和乱发间透亮的瞳孔。战争恶魔的瞳孔是红色的,半夜里眨眼的时候像警笛,危险而驱人于千里之外,此刻紧紧地凝视着三鹰,既不是捕猎,也不像威慑。


"朝。"


战争恶魔在脑海里呼唤她的名字。


三鹰困到从眼缝中瞄她,"还想什么,"一边嘟囔着,"夜好吵,快睡。"声音也像被月光描绘的线条切割分离过,嘶哑迷蒙。


"我看到他们亲吻的时候,"战争恶魔开口了,"我想到的是朝的嘴唇是什么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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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们鄙视我舔舐伤口的模样。"



夕子离开后,我的校园生活又回到了一个人的状态。


那几天在课堂上我并没有很用心,双脚轻踏着地步发出声响的同时我勾头去看自己的白色室内鞋,这让我想到夕子,老师在黑板上写下这一课的标题,这也让我想到夕子。


夕子是谁?


课间我掏出速食面包,用食指死死摁紧上面的卡通电锯人印花,一个人到天台去的时候会跟过来的朋友;我在天台倚靠栏杆生硬地啃食一种能让我延续生命力的冰凉食物的时候会跟我搭话的伙伴。


但是夕子不会让我联想到班长,曾经活着的班长也试图跟着我到天台吃饭聊天,她问我要电锯人的包装袋来收集,我心里想她和那些同学一样被大幅的广告和霓虹屏幕上花俏的广告迷了眼,兴致缺缺地在她走后把包装袋扔到垃圾桶里。


而之后见到班长,一次是咕咕鸡的尸体旁伸了脚的她,一次是十字路口那里,她陈列整齐的尸首,躺在提着田中脊髓剑的我的活尸面前。


后来的日子夕子占了她的位置,也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但我不讨厌夕子,只会在她热忱的像只金色小狗摇尾巴的请求声中大口含下剩余的面包,囫囵吞咽并递过包装袋的时候她的头很激昂的摆动,她靠得与我很近,即使是呆在家里避热也会中暑的夏天,我并不抗拒,喜欢她攥着卡通电锯人的包装袋跟我畅所欲言电锯人的第九十八项英雄事迹。


我承认我极度烦躁对电锯人的吹捧,可夕子嘴里蹦出一个又一个惊叹和赞美的时候我又愿意认真凝视她因激动发涨的脸颊,红扑扑的。那时我变得很少发呆,夕子热衷于闯入我的午餐和放课后时间,我也心甘情愿的把自己生命的时光交给她来占据。我很羡慕夕子,她身上的热爱有一种把周围的人带进来一起在电锯人的魅力里溺水的魔法,即便我会凫水。


现在的日子我每次想起在夕子夸电锯人的时候我着着急急咽下面包没认真倾听的模样,一股后悔的意念就涌上心头。现在我仍旧上天台,吃我的速食面包,扔卡通电锯人包装袋,可夕子的身影在那天晚上已经去往其他地方,我也不再能听到数目众多的电锯人英雄事迹。


这几天我让夜使用身体的情况也变多。


我和同学往来的走廊上他们总是二三成群,有一些插进我低着头徘徊的路径直直地问我:"为了你杀了几个同学的夕子死了吗?"


有一些打着翻盖机:"居然会被恶魔诱惑到,真的好笑,难怪她之前就不讨人喜欢…",和翻盖机另一边的同学嬉笑时也不忘瞟我一眼。


夜时常替我瞪回去。同学的眼里我是一位尖刺错误地向内生长的刺猬或是仙人掌,摔门的时候很锐利,被聚众欺凌的时候又很懦弱。他们知道我没有反抗的勇气,但有无尽的耐心去忍受伤害,个人做不出的恶劣事迹,放在群体中反而变得容易达成,这是他们放肆的资本。


夜闯进我人生的时候顺手把这个资本撕成了碎片。


那一次我看着夜伸手抓住打着翻盖机瞟我的女生的手腕,她说:"你和你的破烂电子玩意很吵。"


在我慌张尽力地挥舞手臂制止下,夜非常顺利流畅的慢条斯理取下她的手机按了挂机键,老式翻盖机的功能按钮又大又粗劣,震惊中我的耳朵里只有她控制我的食指用力按下挂机键时"咔哒"一声巨响,走廊里没有太多学生被这个声音吸引过来,我却感觉夜按下挂机键的时候我胸腔里埋伏的核武器被她一键引爆,炸得我四分五裂,走廊的墙壁上满是我尴尬而恐慌的血液。


我赶紧转过头瑟缩着观察那个女生的表情,与我如出一辙。


夜走近女生,把手机举到她眼前:"它安静了?你可以安静吗?"


我没有听清女生的回答。


因为我满脑子都是第二天我要怀着多厚重的心理准备来上学的问题。我在心里用比最熟练的电报手的打字频率还快的速率不断质问夜,归属我的那半边头脑的脑细胞极速释放着神经信号越过我与夜的边境线疯狂呼喊另一边的大脑做出回应。


而夜的大脑那边死寂一般什么也不说。


她耸着肩瞅了我的幻象一眼就离开了。


我只来得及在夜大步流星走出走廊的时候追上去吼她:


"换鞋!"


现在回顾起这样的结局,我竟不知道我和夜谁更不正常。


三鹰朝,你竟不责怪她!我这样质问自己。


一部分保存在我那半边大脑的常识告诉我,我应当感谢她,另一部分终日火急火燎地催促我去找公安或者恶魔猎人。我并不清楚我的人生是否因为恶魔插足而更精彩亦或更无聊,不过我逐渐剥开自己斑驳的心房或心室时并未发觉我有那样程度的不满现在的生活。


夜没有在我和夕子见也许是最后一面那晚醒过来,她总是睡得很沉。


我没有告诉她那晚的事,但我猜她读过那晚的回忆,我不确定,也没有问。


之后我回念夕子,她似乎不太再插嘴。尽管我听夜说她并不可怜夕子,她的姊妹里有一位真名就称作"死亡",她本人因此对死去的人类亦没有什么敬畏之心,死亡对她来说只是姊妹的一项权能,是她们作为恶魔生生不息的燃料来源。夜不通伦理,不通人情,一个觉得人类打扮就应该在头上插满鲜花的恶魔,有时做的事却比人类还要懂得分寸,身为人类的我可耻地怀着这样的想法。


虽然她那张和我一样厌厌的脸在我沉思时注视我向下的眼睛时我还是跟她吵嘴,我也依旧拦着她向我的同学大放厥词。可我闭上眼睛再睁开还是能发现她的圈圈眼在看我时,我也像睡觉时突然梦见我的妈妈一样心安,我一开始为自己恶心,我拒绝将恶魔与我的母亲联系起来,后来却也习惯了这样的卑劣。


在我睡觉时我听见她的胸膛在我身边起伏呼吸的声音,我曾经睡觉时的夜晚那样的安静,她的呼吸和存在挤了进来,挤进我狭窄的时光里。


夜行事张扬又聒噪,不得不说她的身影不仅仅是心理上的,也是物理意义上的丰沛了我的每一天,我承认我又止不住地想起我的亲人,我责骂自己,为此承受着自我的道德谴问。


她的眼睛很特别,我想过这是恶魔的一种特征,于是看见夜的眼睛就常常想起她的本名"战争恶魔","恶魔"两个字像长久扎在我肌肉里的一根刺,伤口不愿愈合地提醒我不要忘怀那天刮起那阵台风杀害我妈妈的存在也是恶魔。我的父母,夕子的父母——死因都是恶魔。


或是我。


我不接受自戕,可我需要一些痛楚保证在自己生命的时间河流里一些属于我人生的东西不被卷走。


夜一直不在意我脑海里的胡思乱想,即使她以偷窥我的心理为乐。有一点我很满意的是她从不亲自指挥我怎样想,威逼利诱也好,迂回敷衍也好,我如今相信她不知道人类有更高明的手段确定一个人不会背叛自己,那就是——


不过我每每用较为褒扬的念头想到这里时,夜扑上来捂我的嘴,把脸贴到我耳边,没有触感我也闭上眼睛感到她日常不作打理的凌乱头发和她一起猛地扑在我脸上,这有点类似于小时候被同学家里守门的猫扑上来舔我的脸颊,似乎由于瞳孔花纹的衬托,夜的目光盯得很直很近,我不由得回忆同学家那只守门大猫温润软和的舌头,夜的目光有一种舔舐的意味。


我一时害羞到惶恐,把眼睛埋在自己的刘海下面从缝隙视察夜,而她向来只沉浸在她要说的话语中:"朝的想法让我想起一个讨厌的家伙。"


"谁?那个纪贺?"


"不,不是,粉发的……忘记了。"


她似有似无的回答让我格外失望。


"夜好逊。"我叹气。


然而行为上,夜是个野兽一般不知晓分寸的家伙,她的行为像只在人类社会村落里狩猎的未驯化猛兽一样听服恶魔本能,夜经常和我靠得过近,倚仗和我相同的面貌以及熟悉的自己身体的气息躲过我身体下意识的应激反应。


这种行为对我近乎一种在野外遇袭一样的威慑,在电视纪录片上看过家猫和野猫很难再和平相处,家猫黏腻地亲近野猫却被打到落荒而逃,而野猫大大咧咧用舌头捋家猫的毛发时有的家猫会因此应激,因而我自以为被人类社会驯化到了一定程度而对夜野兽本能一样的动作和感情表达产生不适。


夜总是靠得太近,故意贴近我耳边说话的时候我记起一个词"恶魔的诱惑",不自觉地被圈在战争恶魔的领地里,而她像从天而降的一种神秘力量,未知而迷人,她说猫,说死刑犯和枪毙,恶魔的语言比起诅咒更像祝福,她的祝福下我一瞬间发觉连我自己也已经不再因为梦到班长和田中老师的尸首而惊醒,生活变得恶劣而又美好了起来。


夜咋咋呼呼地带着我的身体在人类的混凝土森林里游走。我把身体交予她去上学的第一天密切地跟随了她一整日,那时听说隔壁班有个黄头发的男生整天用双肩包的背法背学校的单肩包,所以非常庆幸她居然会正确地背我的单肩包和使用拉链。


上课的事情她头也不回地扔给我,坐在我课桌的旁边狂风大作似的翻我的教科书,看到喜欢的就停下来,毛茸茸的头凑到书本上仔细地翻看,我觉得夜的眼睛很像猎豹,她把注意力集中在某个东西上的时候眼里的视线像鱼叉射出去,恶狠狠地钉在目标物上,你在她的目光下很难产生"我有机会逃离"的念头。


我会因为夜想起母亲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她异常专注于我的生活习惯:她在盯着我午餐时间拿出速食面包和牛奶盒的第五天时终于按耐不住亲自上阵抢夺我的身体奔向商店买下一盒热腾腾的饭菜,尽管我看到价签时一脸踌躇;不顾我的阻拦毅然决然地瞪回每个欺凌者的注视与嬉闹,她不愿低头,更不喜欢我在她面前低头;上课打瞌睡时我提醒她不要吓我让我在课堂上叫出声,结果醒过来的时候惊讶地发现她已经替我抄写了半节课笔记潦草不堪的笔记。


我很难说看到旁边还画了当堂课老师卡通小人的笔记是什么想法,全是假名看起来像小学生的笔记,字迹潦草却不算难认,似乎有人教过夜常用的日语书写,只不过教授的也不精,我记起那个挂着奇怪耳坠自称"战争恶魔的姐姐"的恶魔部门的女生,我偶然能碰见她,她只盯着我慢慢与我擦肩而过,三角形的耳坠摇摇晃晃的,是她教会夜写字的吗?


但我再次问夜与饥饿恶魔相关的事情,她一概只答:


"不知道,不清楚,不是很熟。"


"而且朝说谁是连字都不会写的笨蛋?!"


于是我也没有什么意图追问下去,攥着纸张突然觉得一个恶魔愿意替课堂上睡着的女生抄写笔记这件事情有些诡谲的温馨。


盯着笔记本不清楚为什么竟感觉夜的画技笨拙得可爱。有的甚至能窥见她的思绪——例如她画的一个标着奇怪圆形标记的导弹一样的卡通图标刚刚好在课文里的"战争"一词旁边,我不用思索就知道那一定是一种我不熟知的武器。


夜在我翻看笔记的时候自豪的介绍:


"那是我最引以为豪的眷属,核武器恶魔,也是我要让电锯人吐出来的家伙。"


我不记得我有听过这个武器的名字,不过夜战争恶魔的身份说服了我相信世界上有这种武器,她并不是以聪慧见长的人,可她身上确实有一些能让人在某些方面很相信依赖她的魅力。


我轻轻在夜画的一个面目可憎身体崎岖的随笔小人旁边折了角,以确保我明天打开笔记还是能看到这个奇怪得能让我挑起嘴角的"三鹰朝"。


我走出教室的时候夜在身后问我:"我画的朝怎么样?"


"……还不错。"


这倒是真心话。


放学的时候夜要求我去寻找恶魔,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


回家路上天已半黑,我一个人生活了很久,仍然难以克服走夜路的恐惧。


夜跟随在我身后,她的大脑时时刻刻保持对人类世界新奇玩意的好奇,我于是也顺坡下驴,告诉她这是饮料售卖机,那是拉面店,在夜晚宠物商店招牌的光里跟她解释为什么大部分宠物店不售卖海洋生物——讲起这些的时候我分散了对幻想"被越狱的重刑犯突然枪击"或"被走投无路的路人突然抢劫"这种情况的精力。


当然,夜像话贩子一样的存在感也帮了大忙。


我渐渐发现我有些嫌弃却又有些希望夜每晚回家都老老实实跟在我身后,我没有朋友,因此在父母去世后时常缺乏生活的安全感,即使恶魔横行的世界本来就不足以给我足够的安全感。夕子又走的太快了,走夜路看见鲷鱼烧摊位时我想起那天逛街我和她一起吃,我不记得鲷鱼烧的味道却记得夕子跟我说的"恶魔猎人姐妹花"。


不得不承认,现在只有夜在陪伴我。


夜在路上问我打不打算再引诱一个女生做朋友,两个人一起搭档利用她的力量找恶魔。


我拒绝了。


夜又问我要不要找个朋友陪朝走夜路。


"我讨厌那些同学。"我回应她。


"朝不是很羡慕吗?"夜疑惑的时候,她那双眼睛的攻击性就会削减,疑虑的表情倒是真有些小女生的风格。


"羡慕,但不用做朋友。"


我脑海里浮现他们在路上走出来刻意问夕子的事的讽刺表情,他们知道我的父母都死于恶魔之手后满意地把咕咕哔安放在我的座位上的场景。我能想见他们和蝙蝠一样,从孤立者残酷而撕裂的伤痕里吸血,人总有一种向下欺凌的弱肉强食,即便这与课堂上所讲授的相悖。


"因为他们鄙视我舔舐伤口的模样。"我说。


夜的脸上露出笑意,在夜晚的反光里格外有恶魔的韵味。


夜笑着告诉我:"我倒很欣赏。"


"是啊——是啊——夜是恶魔不是吗?"


"恶魔——"我把音拖长到我打开家门那刻为止,丝毫没有察觉自己正不自觉的与真正的恶魔打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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